克洛诺斯吩咐仆从去厨房传话的时候,才刚刚快乐起来的朱莉安娜又陷入了另一端纠结。
令她迟疑的内容是:光吃肉,太干了,有点难以下咽。
自从在贝茨太太那里差点被大麦面包噎死一回以后,朱莉安娜就对没有佐酒的食物心有余悸。
而且她真的很想品尝一下葡萄酒,无论是本内特家还是伍德家,葡萄酒都是肯定见不到的,所有人只能喝艾尔酒,最新酿好的艾尔酒给主人享用,稍次一些的都被管家和厨娘留下,变质得快要腐败了的那些才会轮到朱莉安娜。
婚礼上,朱莉安娜被贵族小姐们穿的鲸骨束腰勒得喘不上气,灌进去两口酒都算是极限了,宾客们端着香气馥郁的酒杯在她面前走来走去,香得她只能“咕咚咕咚”往下吞口水。
朱莉安娜感觉贵族小姐应该不会提这种要求,她憋得脸都红了,实在忍不住,小声地咕哝着提醒道:“还有别忘了葡萄酒……”
说完,她迅速把脑袋转开,装模作样地盯着辉煌的吊灯,就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仆人愕然地看了看她,然后用询问的试探目光望向王子。
朱莉安娜的眼神到处乱飘,一张漂亮的脸蛋涨得微微发红。
克洛诺斯的眉头皱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朱莉安娜得以大快朵颐,但没敢在王子面前太过放肆。
她最近跟侍女们学了一些用餐礼仪,懂得稍微注意形象,尽量把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文雅。
在她沉溺于用餐时,克洛诺斯一直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完宵夜之后,饱足的朱莉安娜终于想起新婚之夜的夫妻应该进行的某项环节。
朱莉安娜并不介意,她甚至都愿意为了填饱肚子当妓|女了,现在要面对的是一位英俊温柔的王子,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她的母亲去世得太早,没有人告诉她,女人的身体和尊严到底有多么宝贵。
反倒是克洛诺斯带着歉意朝她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今天在神殿晕倒了,我的身体不太好,教会医生建议不要太过勉强。安娜,抱歉,也许我今晚暂时没有办法向你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
是天然有些羞涩的话题,只是被克洛诺斯用优雅的语气坦然说出口,话题也似乎失去了令人尴尬的能力。
所以朱莉安娜不仅没有感受到难堪,而且思绪还有些飘忽了,她一边说着“我明白,我理解的,没关系”,一边沉浸地沉醉在回味里,刚才那道孔雀肉的味道还真不错!口感有点像鸡肉,也有点像牛肉,下次可以再吃。
克洛诺斯眼角泛出的笑意越来越深重,上半身微微朝后仰,和她无形中拉开了一段距离,不过语气倒是依然体贴:“你不会怪我吧?”
朱莉安娜很恳切地摇着头,“不会,真的不会。”
嗯……葡萄酒也很不错,比坎贝尔家的葡萄酒滋味更浓郁,她还想再喝一点,但是不太好意思再提了,没关系,明天再说吧。
“好。”克洛诺斯保持着得体的温和笑容,朱莉安娜没有察觉到他微微皱了皱眉。
“那我们休息吧。”克洛诺斯对她说道。
朱莉安娜没有太能控制住自己露出了梦游一般的快乐神情。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吃得饱饱的然后上床睡觉更快乐的事情吗?更重要是,睡醒了就可以吃早餐了!哇!第一次在王宫吃早餐哎!早餐会有些什么好吃的呢?!
一想到明天的早餐,她的味蕾全都蠢蠢欲动起来,口腔里自动分泌出汁液。
可能是因为太激动了,朱莉安娜发觉自己有些发晕。
“殿下……”她晕头晕脑的,手在空气中挥舞,好不容易才找到已经晃成了两个虚影的王子,“我好像有点喝醉了……”
王子依然用那种温柔包容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头晕没有任何意外。
“咚!”
朱莉安娜一头栽倒在了地毯上。
一整晚都温柔体贴的克洛诺斯,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笑容瞬间消失,面无表情地丢开毛毯,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地上的朱莉安娜一眼,嘴角讥讽地冷笑着,“达伦的女儿……”
话语里掩饰不住的厌恶。
忽然,他眼神一凛,“她怀里藏了什么?”
朱莉安娜朝后平躺着,胸前一块鼓起来的部位就异常显眼,布料下的东西质地坚硬,看上去很像是武器。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队侍卫,全都用黑布蒙着脸,统一身穿便于夜行的黑色服饰,他们如临大敌,一边低声警戒,一边快速地围了上去。
小队长在朱莉安娜身边蹲下,没有持武器的左手伸向了无知无觉倒地的女人不断起伏的胸脯。
“等等。”克洛诺斯突然叫住了他,走上前,“让我来。”
就算他的这位王妃是坎贝尔家族派来的奸细,毕竟是个女人,他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由他动手,算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点尊重。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克洛诺斯从朱莉安娜绣着金线的大荷叶边衣领里掏出了大半根法式面包。
克洛诺斯:“……”
侍卫队众人:“……”
一个视力极佳的侍卫忽然发现了什么,立刻禀告道:“王子殿下,王妃的左手袖子里好像藏了东西!”
克洛诺斯捏住朱莉安娜的左手腕,毫不怜惜地大力抖动两下。
“啪嗒。”
从袖口掉出来了一小块风干熏牛肉。
克洛诺斯:“……”
侍卫队众人:“……”
停顿片刻,克洛诺斯果断抓起朱莉安娜的右边衣袖,再一抖,抖出了几粒葡萄干,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克洛诺斯脸上的鄙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很难用语言精准描述的空白。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他感觉他短暂失去了语言能力。
达伦就派这种人来监视他?是过于自信这女孩的美貌,还是对他过于轻视?
不,也许是在尝试一种很新的伎俩?
坎贝尔家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克洛诺斯在心底由衷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