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海接过图纸时,眼睛亮得像被火烤过的玻璃弹珠:\"叔,我明儿就去改楼下的灶坑!\"
\"别急。\"沈建国摸出块硬糖塞给他,\"先看三天日头,记准了风向。\"
林夏的\"盲灶训练角\"设在巷尾的老槐树下。
她用蓝布蒙住参与者的眼睛,让他们凭听觉和触觉控火。
首日试炼,轮到赵师傅时,炉火突然\"呼\"地熄了。
围观的老太太们\"哎呀\"声刚起,林夏刚要冲过去,却被沈星河轻轻按住肩膀。
他弯腰拾起脚边的陶盆,用铁铲敲了三下。\"当、当、当——\"清响撞着槐树叶,散进风里。
赵师傅的手在半空顿了顿。
他年轻时在国营食堂掌勺三十年,耳力比常人灵三分。
这三下敲击,像根线突然串起了四十年前的记忆——那是他妻子生前常敲的\"火安\"暗号,每次他炒糖色时,她就站在灶边敲盆,提醒\"火候到了\"。
老人浑浊的眼睛在蓝布下动了动,抬手摸索到风门拉杆。
他的手指因风湿有些蜷曲,却稳得像钉进墙里的楔子。
拉杆\"咔\"地转了半圈,火星\"噌\"地窜起来,舔着锅底,发出\"刺啦\"的欢鸣。
没有人鼓掌。
老槐树下的呼吸声突然慢了,像被文火煨着的汤,咕嘟声都轻了半分。
深夜清理灶台时,沈星河的铁铲\"当\"地磕到硬物。
他蹲下来,用手扒开排水沟里的淤泥,一枚烧变形的铁环沾着泥浮出水面。
那是从前\"代煮\"用的编号章边缘残片,边缘被磨得毛糙,显然有人刻意毁过,却又舍不得丢弃。
他用袖口擦净铁环,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上面镀了层银。
沈星河望着铁环上深浅不一的划痕,想起前几日王婶偷偷塞给他的腌菜坛——坛底压着张纸条:\"别说是我送的\";想起刘叔修烟囱时,非说\"顺道\"帮他把房梁也加固了。
他没追问。
第二日清晨,他把铁环嵌入新制的\"灰田共耕区\"界碑底座。
水泥未干,铁环像颗沉入土中的星,只露出半道银边。
\"星河哥!\"周小海的喊声响彻巷子,\"您快看!\"
沈星河擦着灶台上的水珠抬头,正望见六户从未参与过\"代煮\"的人家烟囱同时冒烟。
最东头那家的烟里飘着淡淡桂花香,甜得像泡了蜜的晨雾。
\"是陈阿婆!\"林夏从院角跑过来,发梢沾着石榴花,\"她孙子说,阿婆翻出了压箱底的桂花蜜,非说'今儿的火,暖得像小时候'。\"
沈星河望着那缕桂花香的烟,忽然想起昨夜埋铁环时,界碑旁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新土松松的,混着鞋跟压过的浅印。
晨雾渐散时,林夏抱着竹筒去\"盲灶训练角\"。
她经过界碑时,脚步突然顿住。
界碑底座的水泥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被什么硬物狠狠蹭过。
她蹲下来,指尖触到那道划痕,温度还带着晨露的凉。
远处传来周小海的吆喝:\"夏夏姐,赵师傅教我调风门呢!\"
林夏抬头笑,发间的木簪在晨光里一闪。
她没注意到,界碑的影子里,有半枚模糊的鞋印——是新胶鞋的纹路,前掌压得很深,像有人曾用力推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