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侯府邸,灯火通明,奢靡的熏香也掩盖不住空气中的一丝焦躁。
“啪!”
一只精美的漆耳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嫪毐胸膛剧烈起伏,俊美的脸上布满了阴鸷。他刚从甘泉宫回来,太后赵姬心不在焉。
他知道,这变化与那个叫冬儿的婢女有关,而冬儿的背后,是李斯!
“太后的心,已经飘到李斯府上去了!”嫪毐低吼道,声音里满是嫉妒与不安。
一旁的嬴肆,面色始终沉静如水。他躬身拾起一块碎片,慢条斯理地开口:“侯爷,恩宠如流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您若只在甘泉宫与李斯争风,便是将战场设在了他的强项之上。”
“那你说该怎么办?!”嫪毐烦躁地踱步,“朝堂上,吕不韦虽倒,可李斯却借势而起。宫闱内,他又懂得如何蛊惑人心!”
“所以,我们不能再玩他们的游戏。”嬴肆将碎片丢入火盆,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我们要用他们不懂,也不屑的力量。”
“什么力量?”
“狼的力量。”嬴肆压低声音,凑近一步,“侯爷,秦国之内,并非只有秦人。您忘了那些被昭襄王击败,被宣太后安抚过的‘狼’了吗?”
嫪毐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嬴肆的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弧度:“义渠戎。他们的王庭虽灭,但部族并未被杀尽,而是被迁入我大秦的陇西、北地二郡。这些人,骨子里流的是狼血,信奉的是强者。他们对秦法阳奉阴违,对咸阳的王命更是毫无敬畏之心。他们只认一样东西——能喂饱他们的金子和能砍死敌人的刀子。”
这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嫪毐的思路。他瞬间明白了嬴肆的意图。
秦国的军队,无论是蒙家军还是王氏兵,都效忠于王权。他嫪毐根本无法染指。但这些散居在边郡的胡人,他们是秦国体制外的存在!是一股不受控制的、野蛮的暴力!
“你的意思是……豢养他们?”嫪毐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不是豢养,是交易。”嬴肆纠正道,“我们给他们钱帛、兵器,甚至女人。他们给我们一把只听从于您的刀。一把不讲秦法、不问缘由、只知杀戮的刀!”
嬴肆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咸阳城内的博弈,太慢,太文雅。我们需要一股蛮力,一股足以搅浑池水的力量!当咸阳街头出现胡人骑兵的马蹄印,当反对您的人莫名其妙地死于‘盗匪’之手,到那时,谁还敢小觑长信侯府?”
“妙!妙啊!”嫪毐一扫颓气,双目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腥而高效的未来。他一把抓住嬴肆的肩膀:“此事,你立刻去办!去陇西,找到那些义渠人的头人!告诉他们,我嫪毐,能给他们比草原上所有牛羊加起来都多的财富!”
嬴肆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嫪毐则重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
李斯,你擅长玩弄人心,精通法理权谋。
可当一群只懂杀戮的饿狼冲进你那规矩森严的棋盘时,你的那些道理,还能挡得住刀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