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锹“咣当”一声剁进土里,深深扎入半尺,木柄都跟着剧烈震颤,惊得人群里几个低年级女生连连后退。
“学长!”周韵连忙冲上前拉住他,声音虽抖却异常清晰,“我们是农业大学的学生,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刘同志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后退半步,脸色涨得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学长。
厉声喊道:“好哇!你们些学生还想打人?
保卫科呢!把他给我捆起来!你们这是现行反戈命!”
“别动他!”周韵猛地将学长拉到身后,提高了声音,几乎是喊破了嗓子,“要捆就捆我!实验田是我负责的,减产的责任我一个人担!
你们今天挖的不是土,是老百姓的口粮啊!”
话音落下,场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只有秋风卷着枯黄的玉米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远远传开。
不远处的校园广播里,《社会主义好》的激昂旋律正一遍遍回荡,与这片田埂上的沉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夏天在人群后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默默离开。
现在整个社会的大环境如此,眼前这场争执,不过是这个年代中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个人的挣扎与坚守,在现在的社会面前,往往显得如此珍贵,难得。
大一学年刚结束,夏天便被导师纳入了课题组,分到了一小块属于小组的实验田。
彼时,学校里的课题几乎都围绕着“增产增效”展开,她所在的小组主攻方向便是如何提高大豆亩产。
这一年,部分地区已显露出自然灾害的端倪,夏天心里清楚,接下来还有两年多的苦日子要熬。
她借着课题研究需要储备育种材料的由头,悄悄从空间里取出这个年代的麦子、大豆、稻谷等粮食,一点点“囤”在实验室的储藏柜里,对外只说是从各地搜集来的良种样本。
那年头,气候反常,水肥匮乏,几乎所有实验田的作物都长得蔫蔫巴巴,夏天的田垄也不例外。
她却借着这份“不景气”,开始频繁往红星农场寄信,收件人写的是农场负责人,内容却满是向“有经验的老农”请教农技的恳切言辞。
每次有学校领导找她谈话,夏天总会说:“他们思想上或许有争议,但不代表技术不过硬。”
偶尔有工作组上级领导察觉她与农场“右派”有牵连,提出批评时。
夏天总能振振有词地辩解:“他们既然犯了政治错误,更该用实际行动补偿——无偿把农技知识传下来,可比单纯下地干活有价值多了,这才是真正的赎罪嘛。”
在她这番半真半假的“洗脑”下,再加上信里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对知识的迫切渴望。
农场负责人有时会网开一面,将信悄悄转交到被下放到农场的外婆手里。
每当收到外婆用粗糙信纸写来的回信,字里行间满是对作物生长的细致指导。
夏天便会以“感谢指导、分享实验成果”的名义,往农场送些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