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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 【第四十八章】(1/2)

48【第四十八章】

◎“为她撑伞的少年郎”◎

迫近寅时末刻,更漏尽,谢瑾终于清点完了,那被毁坏的贵物细目,繁多得让他差点要吐了,此番贸然来襄平王府,真真不是明智之举,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是,是连自家米仓庶几要保不住了!

按原价赔十倍啊!

襄平王妃真是佛口蛇心!狮子大开口!

雪姨拿着三皇子忍痛递来的巨额银票,来至韶光院,向沈春芜禀呈事体,问她这一张银票该如何处置。

这手上,掂着的可是整整十万两银子!

沈春芜左手支颐在案,右手轻轻晃着折扇,给睡在榻上的沈冬昀扇风,轻声道:“先去将府中该置办的置办了,折余下来的钱,我还有大用。”

雪姨觉得沈春芜心中有一把明秤,从三皇子昨夜入府的那一刻起,就纵入了沈春芜精心设下的陷阱里了。

当下领命称是,正要离去,又听沈春芜道:“将奔月唤来。”

少时的功夫,奔月来了,望见姐姐在给出汗的弟弟扇凉风,下意识放低了声音:“夫人,您寻我?”

“还跪着吗?”沈春芜眉间蕴藏着一丝隐微的惑意。

“还跪着。”奔月一晌将满袖的瓜子壳儿,斟倒入青釉渣斗,一晌慨叹道,“林德清真是能跪,从天黑跪到天亮都气定神闲的,那身躯都未歪一分,我都快打瞌睡了。”

沈春芜动作一顿,笑望着那一渣斗的瓜子壳儿,揶揄:“我看你是躺在屋瓦上嗑瓜子磕饱了。”

奔月吐了吐舌头,不敢反驳。

沈春芜忖了忖,继续扇着风:“让他回去罢,若是起不了身,吩咐监察院遣人将他擡回去。”

“不让他继续跪着吗?”奔月困惑,“我觉得此番跪着委实太便宜他了。”

“不是还让他连续抄两个月的佛经吗?”沈春芜摇摇螓首,“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人逼得太紧,纵使是惩罚,也要留有三分余地。”

奔月似有所悟,就速速离去了。

卯时牌分,天蒙蒙亮,沈冬昀就醒了。

他睁开眼一望,赫然发觉自己身处于一个全然陌生的富贵院子,那忐忑彷徨的情绪,在见到为他扇风的长姊的时候,适才涣然冰释。

沈春芜拿起汗巾,擦了一擦他额庭上的虚汗,又放在近处的铜盆里清洗了一番:“你出热汗了,也不咳血了,现在身子应当爽利了些罢?”

案上置放着一鼎戗金填漆的博山炉,炉内正袅袅吞吐着一缕清香,是醒神香,沈冬昀从榻上坐起来,他的身体轻盈了不少,头脑思绪分明,也连带着想起了昨夜所发生的种种。

他染了重疾,被扔在了偏院自生自灭,是长姊救下他,带到了襄平王府养病。

昨夜真的极其惊险,面对三皇子和监察院的咄咄逼问,若是长姊有半分大意,他就让长姊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局面!

沈冬昀愧怍不已,当下朝着沈春芜跪了下来:“长姊,对不起,是我牵累了你,若是我没有染病,你也不会落入这般危险的境地了……”

“你这是做什么?”沈春芜先是一惊,匆促地将沈冬昀扶了起来,惊吓过后就是有些微微的愠气,“你没有对不住我,更不必自责,昨夜是三皇子和监察院精心设计好的一场局,你之所以会染病,完全是人为所致,这不是时疫,而是假性肺咳。”

听及“人为所致”,沈冬昀仿佛历经了当头棒喝,长姊所述的话,他昨日所听到的,完全是截然不同。

“那些人都说,我是罪臣之子,适才遭了天谴,所以才降罪予我,不想让我继续考试……”

沈春芜闻言,稍稍凝了凝眉:“别人如何轻贱你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你自己别轻贱了自己,只有自己重视自己了,来日别人自己不敢轻贱你分毫,明白吗?”

此话恍若夏日里的烈阳兜首洒了下来,将沈冬昀听得一怔:“长姊,我……”

沈春芜给他斟了两盏茶,一左一右搁放在茶案上:“你心境发生了变化,我自然也要遵从你的意愿。”

“你若不想考试,就喝了左边的热茶,从此往后,你不必在官场里与人虚与委蛇,除了科举,你可以在私塾里教书,还有三八六十五行可以选择。人生不止一种活法,我祈盼你永葆赤子之心,干一行,爱一行。”

在沈冬昀震愕的注视之下,沈春芜遥遥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你若是想继续考试,就喝了右边的冷茶,从此往后,你就要做好冷板凳的准备,在官场之中,你若是老老实实做个忠直之臣,你熬了一辈子可能都是一个九品芝麻官,你若是精于钻营投机,可能不到一年,就能平步青云。”

沈春芜背过身去,静静坐在庭院之中,望着那一颗参天古树,树下的秋千在一摇一晃,她的心也在晃,嗓音却显得极其平静:“选吧。”

“可是,如果我不读书的话,就没有办法帮长姊了。”沈冬昀红了眼眶。

沈春芜垂着眸:“为沈家昭雪一事,有我足够,你有你的人生,你可以活出你想要的人生。”

空气有长达十秒的沉默。

终于,沈冬昀选择了其中一盏茶,缓缓喝下,最后说了一句:“慎终如始,则无败事。”

言讫,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沈春芜在庭院之中端坐许久,缓缓看着金乌从东方的楼宇之间冉冉升起,方才沈冬昀所述的话,出自《君子七慎》。

缇雀和环莺进来开始侍候她梳洗添妆。

环莺正在拾掇案几上的茶具,此际嘶的低声叫出来:“这茶好烫,放了一夜,茶水不该是冷的吗?真奇怪。”

沈春芜一副若有所思之色,抿唇轻轻笑了。

缇雀正在为她梳头,察觉到镜中女郎的笑意,遂道:“方才沈少爷在马厩里借了一辆马车,回贡院去了,奔月陪同着。”

历经昨夜那一出敲山震虎,监察院已被悉数撤走,谢岫自己干了什么事自己也心虚,肯定不会再找沈冬昀的麻烦,沈冬昀此番回贡院,必定是安全无虞的。

“夫人,奴婢有一事还是不太不明白。”缇雀道。

沈春芜透过铜镜望向对方,温然一笑:“什么?”

“假令沈少爷喝了热茶,夫人会不会感到惋惜?十年寒窗苦读,一朝说放弃就放弃了,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呢?”

沈春芜与沈冬昀方才的叙话,声量并不轻,昨个儿又是缇雀在守夜,所以她都听到了。

缇雀想不明白的事情,一定不会藏着掖着,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不可能会喝热茶,”沈春芜用纤纤素手掩住日光,半张脸浸在了阴影之中,情绪莫测,“我不过是用激将法,从背后推他一把罢了。”

她太了解沈冬昀了,他年少而颖悟,有读书的天赋,但玩心太过强烈,常坐不住冷板凳,儿时成绩还算是养眼的,人人都供着他。沈冬昀喜欢旁人夸着他、捧着他,这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若是听到恶言中伤,哪怕是一丝不好听的话,他的自信心就崩塌了,容易自暴自弃,甚至妄自菲薄。

没有人会惯着他一辈子的,这个人间不是围着他转的,太过于在意外界的评价更是不行的,他只能靠自己坚强起来,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沈春芜说:“他到底年岁还小,要多历练,以后避不开难听的话,听着听着反而觉得悦耳了,那些杀不死他的恶言,必使他强大。”

“夫人说的在理。”缇雀点了点首,本想拿起朱红色的胭脂花片,为王妃抹口脂,忽地想起什么,转手拿起了另一种颜色的花片。

晌久,缇雀为沈春芜画好了妆。

沈春芜擡眼朝镜中望去,发现今日的唇色是绛色。

她从未用过这么深的红色。

沈春芜朝右侧微微偏首,镜中的那一抹绛色也微微摇曳,身后的环莺见了,兴冲冲走上前,端视许久,由衷道:“今日的王妃与以前不太一样了,尤其是嘴唇,特别好看。”

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沈春芜也觉得绛色适合自己的当前的心境。

唇色深,深藏不露。

她笑道:“正好,今日下午要见客人。”

-

林德清一朝失算,脸丢到了狗墓里,赔了夫人又折兵,顾辞责无旁贷!

他甫一回到监察院,给吏部去了一封信,不日,吏部寻了个由头,撤裁了顾辞在国子监的监丞一职。

顾辞屡次办事不力,还牵连到了监察院,对于林德清而言,算是废子,毫无用处,也是时候该除去了。

林德清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吩咐小墩子,问他,颐嫔染疫后,她的储秀宫里还有什么东西没砸干净。

小墩子翻阅了一番名目:“还有一樽琉璃天青茶壶,一双和田玉著……”

林德清阴恻恻道:“这些都赏赐给顾府世子罢,对他说,今后在府邸里好生修身养息。”

小墩子如言照做,在顾辞被罢官后,送了一堆名贵的赏赐到顾府上,指明是林公公对顾世子的慰问,吩咐管家务必送到世子的院落里。

顾府如今的情状,几如厦宇倾颓,户部侍郎顾渊和表小姐顾绾俱是感染了时疫,只靠寻常汤药吊着一条命,顾夫人范氏千金散尽,往魏府送厚礼不下十余次,盼魏老将军能通融一番,让她见一见那位白衣圣医,但这个魏老将军就是油盐不进、装傻充愣!

顾辞是顾府唯一的顶梁柱了,范氏每日都要抽上好些个时辰求神拜佛,祈盼顾辞能够百毒不侵,早些时日官复原职!

但在瘟疫肆虐全京城的危急局势之下,神佛也不管用了!

这可不,小墩子上午刚送来了赏赐,下午,顾辞开始害了高热之症,一个时辰后,居然开始剧烈咯血,整个人昏迷不醒。

全家人都感染了时疫,一病不起,刹那之间,顾夫人范氏天都塌下来了。

林德清是顾家的上峰,如今上峰觉得顾家是弃子,是该诛杀了。

范氏不过是一介深宅夫人,平素都是顾渊和顾辞在朝廷之中为林德清偷偷效命,父子二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何林德清要如此绝情,要对顾家赶尽杀绝!

范氏哭到干呕,又狼狈地爬起来,想赶到监察院里寻林德清讨要说法,但监察院这种庄严之地,岂是她一介妇人之流说进就能进?

范氏在监察院那庄严的乌门前没嚎哭一会儿,就被数个锦衣使左右驾着扔出去了。

这时候,一个人走到了范氏面前,范氏还以为是林德清动容了,哪承想,是一位管事打扮的人,说魏老将军请她去魏府一叙,说是白衣圣医有信给她。

原来,沈春芜委托符太医办了两桩事,一桩是递一副药去裴府,也算是酬答了裴照月昨夜护送沈冬昀去王府的恩泽。

另一桩事体,是委托魏府给顾夫人送一封信。

范氏收到信的时候,喜极而泣,白衣圣医终于舍得救顾家了!

可是,如果白衣圣医如果真要救顾家的话,为何只递呈一封信,而不递呈药来?

范氏百思不得其解,回至顾府拆开了信。

看完信后,她气得庶几要呕血!

“这个白衣圣医是什么意思,居然要我钻沈府后墙的狗洞,去沈家后院的桃林里取药!”

去什么地方取药不好,偏偏要去沈府取药!

居然还要钻狗洞!

范氏虽不是出身名门,但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生平哪里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慢着!

范氏转念一想,白衣圣医的身份,莫不就是沈春芜?!

也就只有沈春芜了,她对顾家恨之入骨,定是要伺机报复一番的!

“真是个杀千刀的贱人!”范氏脑子一热,本想揭发白衣圣医就是襄平王妃,但被府中所有下人都死死拦住。

众人都劝范氏要三思,如果范氏揭穿了白衣圣医的身份,不仅扳不倒沈春芜,反而会让她名气大增,并且这种局面,对顾府百弊而无一利,到时候连药也拿不到,岂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顾家全家都病死了?

惹恼了襄平王妃,对顾家一丝好处都没有。

倒不如受些屈辱,索要救命药。

范氏冷静下来后,权衡一番,觉得自己此时除了如信上所吩咐的内容照做,竟是毫无选择。

沈春芜故意自曝身份,范氏又能奈她如何呢?

她的药方救活了很多人,已经在民间积累了不少声望,京中权贵亦是挤破了脑袋争相求见她,重金求药。

就连皇长子谢岫也去了留鹤山,眼巴巴地求见清寂法师,想要将白衣圣医招入麾下。

在这个人人为求茍命的世道里,没有人会真正在意这个白衣圣医的真实身份,是不是罪臣之女。

沈春芜一出手,顾家就已经满盘皆输。

-

晌午牌分,沈春芜光明正大地出了襄平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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