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第三十六章
药被送过来,林以纾给自己涂。
白皙的肌肤上,药膏被涂上花瓣般的红印儿,一涂一声‘嘶’。
“混蛋!”
涂不完,根本涂不完,林以纾将药膏扔到绸被上。
清秋走过来,安慰气到脸发红的少t女,给她上药。
药涂完后,林以纾可怜巴巴地抱住绸被。
她眼前的景象还有些不正常,她的视线中,朦胧有粉色的雾气,粉色的黏液沿着床柱往下流淌。
都是因为那什么破阵法!
想起阵法,林以纾忽而擡起了头。
林以纾:“清秋,你帮我找找,屋子里可有一段粉色的藤蔓?”
清秋低头,在翼室内搜寻起来,剑鞘挑起桌布,“殿下,在这里!”
桌布下,有几段碎开的藤蔓散落在地上,清秋将它们收集起来,放在锦帕中,呈给林以纾。
林以纾:“罗盘。”
清秋拿出罗帕。
林以纾将罗盘放到藤蔓上,果不其然,指针晃动,表明藤蔓附着些许的祟气。
从指针晃动的程度来看,这是个刚出世不久的邪祟。
如果单单只是个邪祟也就算了,可怕的是藤蔓和销魂阵融合,威力无比巨大。
藤蔓还没碎时,有人的胳膊那般粗,呈透亮的粉色。
正是这个藤蔓,改变了销魂阵的起阵方式,也让销魂阵更为强大。
现在这藤蔓已经被炸毁成一段段,变成深灰色。
林以纾捏起一段藤蔓,灰烬往下掉落。
林以纾:“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本来还想问问这邪祟,昨晚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清秋斟酌几番,红着脸回答,“许是、许是昨晚的动静...太大,那人的灵压没收住,将销魂阵给震碎了。”
林以纾:“.......”
呼啸的画面从眼前浮过,那些翻滚的画面,让林以纾短暂地闭上了双眼。
销魂阵已经没了,林以纾有气无处可宣泄,她只能让人先去查昨夜的人。
宣来几个侍从,让他们去查,昨夜申时之后,到底都有些什么人靠近过九楼的这间翼室。
吩咐完后,她召来清秋,压低声音,“那种药...你给我准备了吗?”
清秋:“殿下,所有的伤药我都带来了,您指的是哪种?”
林以纾双颊泛红,“避、避子的那种药。”
清秋恍然大悟,将案板上的药瓶呈上。
瓷瓶打开后,倒出一个砂色的药丸。
清秋:“殿下放心,这种避子药是天都最好的医修调出来的,对人体无半分害,还能补血益气。”
林以纾颔首,她仰起头,将药丸吞下去。
林以纾并不在明月楼中久留,束衣整服后,林以纾离开明月楼,踏上马车,回梅府。
人皮的事,既然王兄让她盯着,她必然会上心。
厢房一夜没住人,林以纾推门而入后,推开了窗,让窗外的清风吹进来。
宣纸在风声中翘起边沿。
林以纾眼皮一动,觉得不对劲。
她莫名地觉得,自己的居室,有了变化。
她向来对周围的环境十分迟钝,不知怎么的,今日忽而变得敏感得过分,她放下手中的纳物囊,站在居室中央,环顾四周。
她的视线定到桌子上。
请帖!
明红霞给她的请帖,原本放在梨花木桌的东侧,现在,却往西移动了三寸。
仅仅是三寸,这么微小的差别,要是放在从前林以纾根本观察不到,就算观察到了,也会觉得肯定是自己记错了。
可今日,不知怎么的,她内心毫无依据地确信,这封新帖变了位置。
三寸。
为什么会挪动了三寸,有什么东西...来过了么?
一阵寒意从林以纾的后背往上爬。
可她竟然不是很害怕。
因为发软的双腿,夺取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太酸了。
林以纾扶着梨花木桌,‘嘶’得坐到椅子上,坐下后,某个难以言喻的地方,又开始作疼。
虽然那人离开之前显然帮她上过药,但是——
九次!这可是九次啊!
混蛋!
她撑着腰,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用力地攥紧手,‘啪’得拍在请帖上。
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邪祟、邪祟、邪祟,四面八方都是邪祟。
从昨夜就侵袭她的躁意蔓延,她将手中的请帖攥皱。
好好好,就专门逮着她一个老实人薅是不是。
来就来,就算现在那邪祟贴着脸来,她也要将它的脸撕碎。
林以纾将请帖扔到地上。
晦气!
林以纾瘪起嘴,又觉得委屈起来。
她捧住自己的脑袋,用力甩了甩,站了起来,宣来侍从,“将人喊进来。”
她敛去周身的躁意。
今日,她要召见嘉应的部分官员。
人皮之事,刚靠踏云会的外地人找,何异于登天。
这街头街尾,地下地上,要查起来,还是用嘉应当地的人最好。
而且,林以纾认为,他们之前的调查之所以一点进度都没有,是因为他们一直在误区里打转。
林以纾不明白,为什么长老们一直认为,皮囊的阴私勾当,一定藏在布阁锦坊之间。
如果她是那个做人皮生意的人,肯定不会将交易的地点放在显而易见的地方。
三四个官员躬身走进来,他们专门负责各种案件的搜捕事宜。
林以纾与他们寒暄片刻,赐坐。
林以纾发现,她的视力好像好了一些。
这些人坐得其实离她有些远,但他们身上的环佩细纹,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林以纾:“.......”
刚才请帖的三寸之差,她还觉得是巧合。
现在又多了视力上的异常,林以纾反应过来。
自己...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
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昨夜的双修么?
林以纾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开。
林以纾:“付大人。”
付大人:“在。”
林以纾:“如我刚才同你所说,你带上踏云会给你分的人马,去城北一带搜捕,那里荒凉,你们要注意废弃的瓦房和地窖,留意有没有暗道。”
林以纾:“赵大人。”
赵大人躬身。
林以纾:“你负责城东,城东商贩云集,越是繁荣处越是容易掩盖腌臜。踏云会的人其实基本也在城东活动,你们不必再搜寻布坊绣阁,去探探其他商铺,再看看地下坊间。”
林以纾:“李大人,城南多山林河岸,像那种废弃庙宇、山洞,远离闹市,也非常容易藏匿堕修。”
她继续说,“至于城西的矿井,李大人你以前就负责这一块,也一并查比较好。”
她道,“其余的人,负责搜寻嘉应城外的附近有没有异常,踏云会来得如此大摇大摆,背后的人说不定躲到城外去了。”
众人遵命。
林以纾挥手,让他们退下。
人走后,她用手撑住自己的脑袋,昨夜没有睡好,她昏昏欲睡。
却不能睡。
踏云会的长老们已经给她送来了许多嘉应的卷宗,她还得看一看。
向来脱线可爱的少女,少见地认真起来,眉眼间的神色动人。
她不喜欢看书,但她看书向来快。
她翻开卷宗,查看起来。
手里无意识地转动起毛笔。
清秋敲门:“殿下。”
林以纾放下笔,“怎么样,查到了?”
清秋躬身进来,将写有名目的竹简递上,“昨夜申时之后,但凡靠近过翼室的人,都被记录在竹简上了。”
林以纾接过竹简,恶狠狠地摊开,“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个...”
竹简上,不是四五个名字,是整整四五十个名字,密密麻麻。
林以纾仔细瞧,竟然认出几个熟人来。
宋知煜、景寅礼、赫连子明、王兄...
林以纾忽视这些名字。
这些人一看就不可能。
林以纾用手指敲向竹简,“好,好好...这下名单有了,再派人给我细细去查,问问他们昨夜在明月楼待了多久,在九楼又待了多久,什么时候回去的,回去时可有任何异状。还有他们的身高、长相、尺寸...呸,家世,都给我查得一清二楚!”
清秋遵命,将竹简重新接回去。
紧接着,另一位侍从递来了一个厚重的锦帕,“殿下,您吩咐属下买的东西,属下买回来了。”
林以纾接过锦帕,沉甸甸的。
将层层锦帕解开后,露出被裹在最里面的一把手掌大的短刀。
短刀抽开后,锋利的刀倒映林以纾满脸的冷笑,“好刀,好刀。”
此刀唤为嘉应刀,是嘉应有名的特产,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用此刀来剁下九次郎的作案工具,想来手起刀落。
林以纾像个反派一样笑了起来,将刀倒插在梨花木桌上,“砰”得一声,清秋给吓了一跳。
她擡头看殿下,王女虽然一脸怒气,但她双靥通红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不像发火,像在撒娇。
林以纾一脸认真地道,“清秋,你要记住,仲元九年的今天,我,林以纾,黑化了。”
她t要让这破烂的《破道》,看看什么是咸鱼之怒!
清秋忍住笑,“殿下万福,恭贺殿下黑化。”
林以纾:“.......”倒也不必恭贺。
林以纾表演了一会儿蹩脚的反派演技,继续看卷宗。
正值申时,她看了好长时间的卷宗,有些困顿了。
这时候,要是有一碗醒神的甜汤...
甜汤的香气从外面传来。
林以纾惊讶地往外看。
侍从躬身入厢房,将案板上的醪糟汤圆呈上。
一个个的汤圆饱满而大,如同白玉丸子般在醪糟中浮起,晶莹剔透,冰爽清凉。
林以纾拿起瓷勺。
林以纾:“谁送来的?”送得太及时了。
她擡起瓷勺,舀起一个汤圆,正要往嘴中送。
“我送的。”
宋知煜踏过门槛,高长的身影掀开帘子走进来。
林以纾的手一抖,勺子上的汤圆掉回醪糟中。
宋知煜给她送的?
宋知煜为什么没事给她送冰汤圆...他送的东西,能吃吗?
宋知煜:“殿下,天热了,我想你应该也想吃些冰凉的东西。”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柔金,连同着神情都柔和下来,他说话时,嘴角竟还略带笑。
宋知煜看向她的瓷碗,“不吃点?”
林以纾谨慎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吃,你会拿我怎么样?”
平常她这么说,这人一般都会炸了。
这次,他既然只是说,“那就不吃。”
林以纾:“.......”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以纾试探地将瓷勺擡起,舀了一口汤,往嘴里送。
甜甜的,凉凉的,意外得好喝。
这种甜,不是宋知煜平常喜欢的那种致死量,是林以纾较为喜欢的淡甜。
再吃个汤圆,轻轻一咬,滑腻的糯米皮被咬破,醪糟和芝麻馅融合。
竟然...非常好吃。
林以纾:“这汤圆不错。”
她又吃了两个。
宋知煜坐到一旁的案上,捞起几本卷宗随意地翻,十分自然地留在了内室。
林以纾捧着瓷碗:“?”
他怎么还不走?
林以纾:“这汤圆,是梅府的人做的,还是你从外面买的?”
宋知煜:“我做的。”
林以纾舀汤圆的手一顿,“你还会做汤圆。”
她问,“你为何要给我做汤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宋知煜:“你喜欢吃吗?”
林以纾:“还...不错。”
宋知煜:“那以后还给你做,为了做你这一碗,我只放了指甲盖那么点儿糖。”
“等等...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林以纾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做汤圆吃?”
宋知煜:“因为我上辈子欠你的。”
林以纾:“......”
林以纾:“你好好说话!”
“为了...”宋知煜擡起头,目光不明地看向林以纾,“犒劳殿下昨夜,多有辛劳。”
林以纾:“你说什么!”
瓷勺“啪”得摔回了碗中。
宋知煜手撑着案,瞧向林以纾,“昨夜的事,你不记得么?”
林以纾人站起,下一刻,就闪到了宋知煜面前。
宋知煜略微睁大眼睛,他记得林以纾只是练气,怎么身形突然变得如此快?
林以纾弯下腰,揪住宋知煜的领子,“是你吗...你说我辛劳,我昨晚怎么辛劳了?”
林以纾的右手攥紧嘉应刀,只等宋知煜说出答案,就要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