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记粉铺的生意，好比灶膛里添了新柴，火是一天比一天旺。
每天不到饭点，那小小的胡同口就热闹的像赶集，排起两条看不见头的长龙。
陈建国在后厨颠勺颠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脸上却乐开了花。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舒坦过。
闺女有出息，他这个当爹的，腰杆也挺的笔直。
只是，店里新来的那三个伙计，让他心里老犯嘀咕。
那个叫刀疤兰的女人，手脚看着是麻利，可那双眼睛像淬了毒的针，总在陈念身上打转。
还有那癞痢头跟独眼龙，干活的时候看着老实，可一到没人的时候，就凑在一块儿，贼眉鼠眼的，不知道在嘀咕啥。
这天晚上收了摊，陈灵儿拿着账本，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厂长，今天的账又对不上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可眼底藏着一丝让人看不透的冷意。
“又少了？”
陈建国刚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完，闻言“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都连着三天了！天天少钱！昨天少二十，今天又少了三十！这钱是长腿跑了不成？！”
他瞪着眼，目光像刀子，在那三个新来的伙计身上来回刮。
癞痢头三人心里一突，赶紧把头埋的更低了。
刀疤兰第一个沉不住气，尖着嗓子就嚷嚷开了。
“陈老板！你这话是啥意思？你可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可是灵儿姐介绍来的，都是本分人！”
她这话，明着是撇清自己，暗地里，却把陈灵儿给拖下了水。
陈灵儿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猛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刀疤兰，那眼神像要吃人。
陈念却没说话。
她只是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
然后，她走到钱箱子跟前，把里面的钱全都倒在了桌子上。
一堆零零碎碎的毛票角票，混着几张大团结。
“爹跟灵儿姐，你们过来。”
陈念的声音很平静。
“咱们今天，就把这账，当着所有人的面，重新算一遍。”
“要是算出来，钱确实少了。那这手脚不干净的人，今天，就别想囫囵的走出这个门。”
她这话，说的轻飘飘，却让屋里的空气，瞬间就凉了半截。
癞痢头三人的后背，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层冷汗。
陈灵儿的账，记得很细。
卖出去多少碗粉，收了多少钱，找了多少零，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三个人，凑在一起，对着账本跟钱箱，算了足足三遍。
结果，一模一样。
不多不少，正好少了三十块零五毛。
陈建国的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三十块！这都够乡下一个壮劳力干大半年的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指着癞骨头三人就骂。
“说！是不是你们三个干的！”
“不是我们！我们没拿！”
刀疤兰还在嘴硬，可那躲闪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
陈念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笑了。
她走到三人面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毛的寒意。
“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是谁拿的，现在自己站出来，把钱交出来，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要是等我亲手把人揪出来”
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我这人，手黑。我怕我一个不小心，会把你们的爪子，给剁下来喂狗。”
这话一出，癞痢头跟独眼龙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
陈念那句话，像腊月里的冰碴子，一下就戳进了癞痢头三人的骨头缝里。
独眼龙跟癞痢头当场就吓的腿软了，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有那个刀疤兰，还仗着自己是女人，梗着脖子耍横。
“你吓唬谁呢！没证据可别乱冤枉人！我们可是灵儿姐的老乡，你这么对我们，就不怕寒了灵儿姐的心？”
她还想拿陈灵儿当挡箭牌。
陈灵儿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她猛的站出来，指着刀疤兰的鼻子就骂。
“你给我闭嘴！我没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老乡！”
她转过头，对着陈念，腰弯的快要折了。
“厂长，这事是我识人不清，我认罚！您说咋办就咋办，我绝没二话！”
陈念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丫头，是真怕了。
也是真想跟过去那些腌臢事，划清界限。
“行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陈念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刀疤兰身上。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我就成全你们。”
她说完，不紧不慢的从后厨，拎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哗啦”一声，麻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
全是当天收上来的，带着油污跟汤渍的毛票跟角票。
“这是”
陈建国愣住了。
“爹，这是我今天让灵儿姐把所有收上来的零钱，都偷偷用咱们家秘制的香料泡了一下。”
陈念的声音很平静。
“那香料，没颜色也没味道，沾在手上，一天一夜都洗不掉。”
“最重要的是，那味道，只有咱们家养的那条大黑狗，闻得出来。”
她说着，对着后院，轻轻吹了声口哨。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后院传来。
紧接着，一道黑色的闪电，猛的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是一条半人多高，油光水滑的黑狼狗！
那是周卫国特意从军犬队里，给她挑来护院的，名字叫黑风。
“黑风，去，闻闻。”
陈念指了指地上那三个人。
黑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呜呜”声，迈着步子，一步一步的，朝那三个人逼近。
它那双在黑夜里泛着绿光的眼睛，像两把刀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癞痢头跟独眼龙吓的已经快尿了裤子，整个人抖的像筛糠一样。
刀疤兰也吓的脸色惨白，一个劲儿的往后缩。
黑风走到三人面前，鼻子在他们身上，挨个的嗅着。
当它的鼻子，凑到刀疤兰的口袋时，它突然停住了。
然后，它猛的抬起头，冲着刀疤兰，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汪！汪汪汪！！！”
那声音，凶的像是要把人的魂都给吼出来！
“啊！！！”
刀疤兰吓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屁股瘫倒在地。
“不是我！真不是我！”
她还想狡辩。
陈念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