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现在都这么想。”安念玖打断了他的辩解，“你不想做吗？说不定你能像柳前辈一样，让荒芜宗再一次变得万众归心。”

“我……还没有考虑好这件事，现在想这些也太早了。”

“我不是让你现在考虑以后怎么做大宗主这件事。”安念玖扭头朝他看去，担忧地说道：“我也知道你大概不想做，所以是让你提前准备好抽身之策。今天你愿意毫无条件地放顾铭舟离开，明天未必有人愿意毫无条件地放走你。”

余十七倒是没有她那么担心这件事：“只要到时候有个足以让大家信服的人来做大宗主就行了。”

“那那个人在荒芜宗内得有不错的人缘，起码被新一代的云中剑接受，还要被宗主会现有的几位前辈认可，武功不能比你差太多人品也是……还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有不俗的表现……上哪去找这样的人？”安念玖掰着手指头数着条件，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余十七忽然一掌拍在她背上，而后自顾自往前走着说道：“这么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舍君其谁啊？”

安念玖一怔，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他，面红耳赤地抗议道：“什么意思啊？你自己不想要的麻烦扔给我？我的履历里可是有加入过忘川这一段的！荒芜宗怎么能接受一个有污点的人做大宗主啊！”

“那你要这么说，我还是忘川的少主呢。”

“名义上的而已！”

“哈哈哈……你去问顾铭舟好了，他一定会告诉你我是真正的忘川少主。”

安念玖拿他没辙了，说实话在聂归疆的势力被清除掉以后，忘川内剩下的人基本都对终陵弃忠心耿耿，要这些人接受余十七根本不是难事，只要他愿意，他确实可以很轻易地从终陵弃那里接过忘川的权柄。

“别开玩笑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有开玩笑啊，你刚刚这么一分析，我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余十七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像白大宗主那样偏激，更擅长和人打交道，统筹全局的谋略上也比我稳妥，你才是能带给荒芜宗万众归心的那个人。”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更擅长和人打交道了？”

“小慈他们几个不是和你混得很熟了吗？”余十七自嘲一笑。

安念玖以手扶额，有点和他聊不下去了，总觉得越聊越把自己套进去。许久之后，她望着头顶干净深远的晴空，慨叹道：“我也想有解甲归田的那一天啊……不过不像你有那么多可以牵挂的东西，我所能牵挂的，也只有帝都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家了。”

“但我都不知道那个家是否还能接纳我，毕竟我已经不可能再像其他官家女儿一样生活了。”安念玖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义肢，金属机括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响。

氛围一下子由轻松转向沉重，余十七默然无言，他并不怎么了解安念玖的家庭，只知道她的父亲是负责京畿防卫之责的朝廷重将，他忽然很好奇安念玖当初是怎么加入的云中剑。

“源前辈警告过我，利用龙血会燃烧寿命，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能对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而言人的寿命终点是个很遥远的东西，所以做出决定用折寿个十年八年换得力量的时候都不会犹豫不会眨一眨眼。”

“不过我没得选择，那一天我以为自己已经要死了。因为不是第一次濒临死亡，所以也不太害怕，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这一生没有做成什么事……该守护的人没有守护好，该报恩的人没有去报恩，没走完自己信仰的道，也没有认真去和心里的那个人说声谢谢，谢谢他那时候打赢了我没打赢的仗。”

余十七停在了钟楼底部的石拱门下，回头看向垂着双臂仰首流泪的同伴，明明一边无声地哭一边倔强地用平缓的语气说话的人是安念玖，可他还是觉得心里百般难受。

“有些事已经没法挽回了，有些事趁着还有机会来得及去改变。”他对安念玖伸出手，“你想说谢谢的话，现在也不迟。”

“我也只能跟你说谢谢而已。”安念玖没有握住余十七的手，耸起肩膀含泪而笑，“你不会犯终先生犯过的错，所以我也只能跟你说谢谢而已……放心吧，以后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会继续守着荒芜宗和云中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