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倾城的容颜被恐惧和怨恨扭曲,口中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她开始绝食,拒绝那令人作呕的食物,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败下去。
消息很快传到了裴九肆的耳中。
他站在窗前,听着暗卫禀报璃妃在冷宫中的惨状——被刁难、被羞辱、形销骨立、濒临崩溃。
一丝冰冷的快意掠过眼底,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
“死?”裴九肆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那太便宜她了,夕若。”
站在他身旁的夕若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冷峻的侧脸。
“她害死我母后,毁了我本该拥有的一切,用最恶毒的手段让我们母子天人永隔。这些年,她和她儿子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往上爬?仅仅让她在冷宫里疯癫、饿死,然后一了百了?”
裴九肆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深处却翻涌着压抑多年的岩浆。
“这不够,远远不够。我要她清醒地活着,清醒地感受从云端跌落泥潭、被所有人践踏的滋味,清醒地品尝日复一日的绝望和恐惧,清醒地看着她最在意的一切——她的儿子、她的家族——因为她而摇摇欲坠!死亡太便宜她了,我要她生不如死。”
夕若的心猛地一沉。
她看着裴九肆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感到一阵寒意。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那手冰冷而僵硬。
“阿九哥,”她的声音带着忧虑和恳切,“我明白你的恨,你的痛。仇恨是把双刃剑。你在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同时凝望着你。不要让恨意吞噬了你的心,蒙蔽了你的眼。那样的折磨,不仅是对她,也是对你自己的煎熬。”
裴九肆的手指在她掌心微微动了一下,却没有抽开,也没有回应。
他眼中翻腾的恨意并未消散,只是更深地沉入了眼底。
几日后,庞渊在一家僻静的酒楼雅间约见了裴九肆。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和一壶温好的酒。庞渊亲自为裴九肆斟满一杯,看着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阴郁,叹了口气。
“殿下,璃妃已废,打入永巷,沈家惶惶不可终日,陛下虽未明言,但态度已明。此局,你已占了上风。”庞渊的声音沉稳,带着长者的睿智。
裴九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暖不了心。“上风?呵,这只是开始。她还没尝够该尝的苦果。”
庞渊看着他眼中执拗的恨火,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中滔天之恨。但仇恨这东西,是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它像带倒钩的毒箭,刺入敌人胸膛的同时,也会深扎在自己心上,拔出来时,连皮带肉,痛彻心扉。若一味沉溺其中,被仇恨蒙蔽双眼,你会看不清真正的路,也会……失去更多值得珍惜的东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裴九肆紧握酒杯、指节泛白的手上,“夕若姑娘说得对,深渊不可久凝。殿下,大业在前,切莫让私仇乱了方寸,反噬己身。有时候,放下屠刀,并非宽恕敌人,而是放过自己。”
裴九肆沉默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庞渊的话和夕若的劝诫在他心中交织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