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戈壁的风沙，终究还是吹到了黄浦江畔。

当一份经过军用级加密信道传输，注明“最高绝密”的指令文件，被解码并摆在刘燕的办公桌上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事情的走向，可能完全超出了她的预估。

文件很薄，只有两页。

第一页，是关于“长城工程”专项资金的调用申请。数额巨大，但还在刘燕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毕竟，这是与国家合作的最高级别项目，吞金巨兽般的投入，早有预料。

但第二页的内容，却让这位纵横资本市场的女强人，感到了一丝寒意。

文件标题是：《关于成立“长城工程·第二目标攻关组”并进行集团战略资源倾斜的初步规划》。

文件中，明确提出了要以集团之力，秘密启动EUV光刻机的自主研发项目。

一个小时后，红星集团顶层董事会会议室。

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集团的核心董事。这些人，无一不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他们共同将红星集团这艘巨轮，从江城的一家小厂，推向了世界高端装备制造业的顶峰。

此刻，会议室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铁。

每个人面前都放着那份薄薄的文件，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会议桌尽头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

屏幕里，是身处“长城特区”临时指挥部的秦奋。他身后是简单的白墙，身上穿着普通的工程夹克，与沪市总部奢华的会议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各位，文件都看了吧。”秦奋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传来，清晰而平静。

没有人说话。

死一般的寂静。

终于，坐在刘燕下首，一位头发花白，在集团内德高望重的资深董事王振国，缓缓地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将面前的文件往前一推。

“秦董，”他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但中气十足，“恕我直言，关于第一页的核聚变项目，虽然投入巨大，但有国家背书，并且是您亲自挂帅，我们董事会可以无条件支持。”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激烈起来。

“但是这第二页，是什么意思？”

王振国拿起桌上的另一份文件，是集团最新的财务报表，他用力地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在座的各位都看看！这是我们刚刚拿下的成绩！‘昆仑’五轴机床，横扫了汉诺威工业展，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德意志和东瀛的机床联盟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集团的账面上，正躺着有史以来最充沛的现金流！”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董事，最后又死死地盯住屏幕里的秦奋。

“我们刚刚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取得了一场堪称伟大的全球性胜利！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乘胜追击，扩大优势，彻底坐稳高端机床的头把交椅！而不是把这些用胜利换来的宝贵资金，投入到一个连米国人都感到吃力的‘烧钱无底洞’里去！”

“EUV光刻机？秦董，您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集全球半导体产业链之力，耗费了数十年，投入了上千亿美金才勉强造出来的工业奇迹！我们红星集团，凭什么？就凭我们机床造得好吗？”

王振国越说越激动，他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仿佛要穿过屏幕去抓住秦奋的衣领。

“这是在拿整个集团的未来去赌博！一旦失败，我们不仅会耗尽所有的现金流，更会彻底拖垮我们的主营业务！这个风险，我们承担不起！我，第一个反对！”

他的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王总说得对！我们是做装备制造的，不是做半导体的，步子迈得太大了，容易扯着蛋！”

“秦董，我知道您有雄心壮志，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光刻机这个领域，水太深了，不是我们能玩的。”

“集团上市公司的股价怎么办？股民的利益要不要考虑？”

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董事会，几乎形成了一边倒的态势。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汇聚到了至今未发一言的刘燕身上。作为CEO，又是秦奋最信任的伙伴，她的态度至关重要。

刘燕深吸一口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美丽的脸上满是凝重。

她没有像王振国那样激动地反对，而是用一种更冷静，也更致命的方式，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秦董。”

她一开口，喧闹的会议室立刻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