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资本市场的角度，补充几句。”

“‘RedStarElectric’，我们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目前市值已经突破三千亿美金。这个估值，不是凭空来的。它建立的基础，是我们在高端机床领域无可撼动的领先地位，是‘昆仑’系列带来的稳定且高增长的利润预期，是华尔街认为我们是装备制造业未来的希望。”

刘燕的声音清晰而理智，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点上。

“但是，光刻机项目不一样。在资本眼中，这是一个成功率极低，投入无上限，回报周期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黑洞。一旦市场得知，我们将集团的战略重心和核心资源，从前景光明的机床业务，转向这样一个高风险项目，会发生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目光直视着屏幕。

“股价会立刻雪崩。恐慌性抛售会在一夜之间摧毁我们数年来建立的一切。做空机构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到时候，别说去攻克光刻机了，我们可能连给机床业务发工资的钱都没有了。”

“所以，秦董，您需要给我们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说服董事会，说服整个资本市场，让我们去冒这个足以粉身碎骨的风险的理由。”

刘燕的话，比王振国一百句激烈的反对都更有分量。

她将血淋淋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死寂。这一次，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压力，都通过那块冰冷的屏幕，聚焦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奋身上。

屏幕里的秦奋，自始至终都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既没有因为王振国的激烈反对而动怒，也没有因为刘燕尖锐的警告而慌乱。

他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去解释技术细节，没有去描绘宏伟蓝图，更没有去谈什么家国情怀。

他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问了一个问题。

“各位的反对，我都听到了。大家说的都对，从商业角度看，这确实是一场豪赌。”

“但是，我只需要提醒各位一点。”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变得异常锋利，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没有自主的芯片制造能力，我们现在引以为傲的‘昆仑’机床，它里面最核心的数控系统，用的是谁的芯片？”

这个问题，让王振国等人脸色一变。

“这些芯片，现在还能买到。以后呢？还能不能升级？”

秦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当我们的对手，发现无法在机床技术上战胜我们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从芯片这个源头卡住我们的脖子？到时候，我们卖出去的机床，将无法获得任何系统升级。我们新生产的机床，将没有可用的‘大脑’。”

“到那个时候，我们引以为傲的‘昆-仑’，就是一堆无法升级，无法迭代，只能慢慢被市场淘汰的废铁。”

“这场仗，我们不打，就只能等死。”

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刚刚还激烈反对的王振国，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由红转白。

刘燕紧紧地抿着嘴唇，眼中充满了震撼。

他们都只看到了眼前的繁荣和未来的风险，却只有秦奋，看到了繁荣背后那足以致命的，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不是一个关于发展的选择题。

这是一个关于生存的必答题。

死一般的寂静中，屏幕里秦奋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这个项目，不会动用上市公司的资金。所有投入，将由集团母公司，以及我个人无限承担。”

“现在，还有人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