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宁番外6
“阿鸢,晴鸢,还是你喜欢我唤你鸢鸢?”
阿九垂眸深深望了她一眼,然后把直愣愣的唐晴鸢放在土地庙前的石凳上。他准备查看小姑娘崴到的脚踝伤得严不严重,却刚刚伸手摸到她的裤脚,耳边就响起一声惊呼,那双粉色绣鞋瞬间缩了回去。
“等…等…等等,我自己来!”唐晴鸢才从那几个称呼中回过神来,就发现阿九上手要撸她裤脚、脱她鞋袜,心里又惊又喜但更着急。本来想挥开阿九的手,却又不小心碰到他,反倒吓得她自己先退开了。
“我不是故意的。”
“你也可以故意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一次春心萌动的唐晴鸢不敢乱猜想,她避开阿九的眼神,微微侧身撸起裤腿自行查看伤势,发现并没有骨折骨裂后,就从药箱里取了一个小瓷罐,抹了一些白色药膏。
她的手在无意识地推化药膏,脑海里却思索着阿九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路过办事?还是特地来找她的?但,后面这种猜想有可能吗?
阿九屈膝蹲在一旁,看着小姑娘再次神不附体,她究竟怎么了?等唐晴鸢上好药,收起瓷罐后,便索性开门见山。
“阿鸢,这几个月你可还好?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阿九没有起身,依旧蹲在唐晴鸢身边。
“没有啊,一切正常。”
她,有些不自在。
阿九看着她的侧脸问:“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大冬日的,唐晴鸢忽觉身上发热,逞强回道:“没有啊,我也没有躲着你。”
这,要如何继续聊?可难死阿九了,头一回他腹中有千万语却又不知该怎么对她说出来,再看她坐在石凳上,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
阿九突然站起来。
唐晴鸢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身子微微一缩,又被男人敏锐察觉到。
阿九薄唇轻抿,墨色深沉,却并未言语,反而举步离去。
他,这是生气了?
唐晴鸢想开口挽留,可话到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她自己都弄不清又怎么留他。
最后,低落地垂下头,甚是沮丧,要是云小岫在就好了,她真的不应该急着下山的。
只是很快,还没等她偏头再看第二眼,就察觉到阿九又折返回来了。他手中轻轻松松地抱着一个圆石头,正向她走来,然后把石头放在她的石凳旁边,又光明正大的坐下!
“阿鸢,我有话想对你说。”
唐晴鸢忙收回视线,依旧垂着头,声音浅浅的:“你说。”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唐晴鸢,我喜欢你!”
那瞬间,唐晴鸢心底仿佛炸出绚丽的烟花,手蓦然抓住衣摆,不知如何作答,从没有哪部画本子的男主是这样诉明心意的,她……她要怎么回答。
怔愣间,又听阿九说道:“我不清楚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阿鸢,我能感觉到你在逃避我、在害怕我,你可以告诉我其中缘由吗?”
和一群男人长大的阿九从没有为哪位姑娘心动过,而自家爷除了夫人以外更是不沾女色,这就导致阿九几乎没怎么和女子相处过,更不知道如何哄意中人开心。
但是唐晴鸢又是唯一让他心起涟漪、心动神驰的人,所以他听从了夫人的建议,要与她道明心意,询问缘由,相互理解,共同商量。只有知道唐晴鸢心中症结是什么,他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要不要坚持?或者,要不要放弃?
只不过,思及后面这种可能,他心里异常抵触,他确定自己不想放弃!
放弃她,很难很难!
其实,在去年阿九才到缙宁山,以农人身份隐匿野橘林不久后,他就注意到唐晴鸢了。是唐家独女,也是一位女大夫,时常上山采药、下山义诊。
那个时候爷和夫人还没有和好,他也有任务在身,并未与她产生任何交集,对她的感觉也平淡似水,只是单纯地把她当做夫人的小姐妹对待。
但是当爷和夫人成婚后,当他可以用普通良民的身份留在缙宁山后,他的心神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无法控制地驻留在她身上,从最初若有似无的轻瞥到后来难以移开的凝睇,他很想找机会与她结识。
像是意外偶遇一般,阿九开始在山里溜达找时机,会帮她采药、背竹筐、送东西……总之,他们相互认识了,也相处融洽。
阿九能察觉到,唐晴鸢起初仅是把他当作普通男子对待。但是有一次天下大雨,他在回缙宁山的路上,碰见她举着一片象耳芋的叶子站在石牌坊处避雨,便顺路把她送回药庐。
其时,当时他也存了私心。
阿九想与她一路同行,所以并没有把伞给她且避嫌离开,他选择为她撑伞、为她背药箱,把她送回唐家药庐后才离去。
本来是无心之举,只想与她靠近,却没想到,自那次大雨之后,唐晴鸢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经意的对视,她会脸红,会躲闪回避。
她看他时,眼睛会湿漉漉、亮晶晶的。
只要两人独处时,他经常会捕捉到唐晴鸢偷看他的视线,同时他的情绪也很容易因她而动,忍不住嘴角上扬,有时更莫名傻笑。
后来,她逐渐会到药庐后面的院子找他,邀他一起进山采药材、摘果子……他们没有言宣,却又意会。
阿九本打算此行回来后,就与她定下名份,道明年后提亲的打算,却想不到唐晴鸢竟开始躲他,所为何故呢?
唐晴鸢的思绪还没收回来,她脑海中全是阿九的那句我喜欢你,惊喜交集!原来,阿九也是喜欢她的。
她发愣,他静等。
直到唐晴鸢出声问道:“阿九,你有没有杀过人?”
她不是顽固的大夫,更不是那种不分善恶只管救人的老古板,她也喜善厌恶,遇到坏人恨不得用银针扎他痛xue。但是她的那些小手段和海叔他们的不同,她现在就是迷惘不确定,下不了决心,有点害怕,又十分缺乏安全感。
阿九顿时心有所感,结症在于他的过往,在于他曾经的身份。
而他记得今日临行时,夫人说过的话:若有心与她在一起,便坦诚相待,成与不成都随缘,不得强求。所以阿九没有打算欺瞒唐晴鸢,如实告知她:“杀过。但是阿鸢,我所杀皆恶人歹徒,不曾伤过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