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3

程行彧几个大跨步，来到桌前站定，死死盯着那只羊腿，却迟迟不敢尝试，他怕那是他的错觉，他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烤羊腿上撒了各种佐料，喷香扑鼻。但最令程行彧心弦收紧的是羊腿旁放了一小碟蘸料，是干的辣椒粉，而辣椒粉中有花生碎和芝麻！

那是岫岫的习惯，她习惯在蘸碟中加炒香的花生碎和芝麻！

程行彧用手指捏取些许干辣椒粉，轻轻一舔……

刹那间，眼眸闪亮。

是她！是她的手艺！他找到了！

“卫，卫明朗，这份蘸碟是谁送来的？人呢？我要立即见到此人，卫明朗，你帮我…一定要帮我找到这个人！”

他非常激动，眼眸中落下泪珠而不自知，却边说边笑，整个人似重新抓住了生机！

然而一切又是过眼云烟，云岫已不在汤井，她已经离开此地一年多了。

帐篷内只有程行彧，以及烹制烤羊腿的老媪。

“将军，我家的辣椒粉秘方是从云娘那里买来的。”

“我们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都叫她云娘。云娘性子好，教会村里人好多东西，搓羊毛线、织羊毛衫、还有奶豆腐和羊肉干，都是她教我们的……”

“她家就在汤井县城以东，小汤水井边第三处院子就是她家。云娘家虽然有个傻相公，但她儿子白白胖胖的又聪明伶俐，我们都叫他小阿圆。”

“前年冬天打仗，她就带着她的傻相公和胖儿子离开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帐篷毡子厚重，守在外面的卫明朗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但是半个时辰后，等那位老媪离开后，他进去查看时，却见程行彧脸色灰白，篷内更有淡淡的血腥味。

直到程行彧擡头，卫明朗才看见他殷红的唇瓣，那是…没擦干净的血迹吗？

“将军？”

程行彧一手执青玉，一手紧握拳头，没有回应卫明朗，而是问道：“攻下古方县和玉泉县，还需要多久？”

“最快还要一个月！”卫明朗猜测，是他苦寻的那位夫人有消息了吗？

“卫明朗，半个月，我只会再待半个月。”

云岫带着云霁和干弟弟宝柱，在越州已经停留一年多。

直到贺州被收复，夷蛮被击退，他们才决定去温暖的南方，就去锦州兰溪。

她知道那边有很多热温泉，畏寒的傻宝柱应该会很喜欢的。

而她，不会再回汤井了，从她知道那位云将军的名讳后，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看来，他已重权在握。

干堎四十六年三月，和傻宝柱伪装成兄妹的云岫，携带云霁，留宿越州孟林县。

战争是残酷的，越州就在贺州以东，即便不是第一战场，百姓生活却依旧艰苦。

打战要征粮征人，没人种地就没有收成，没有收成就没有钱，没有钱就要饿肚子，饿肚子就有人偷盗打劫……

即使战事已经快结束了，但西边的州府还需要时间休养生息，重塑秩序。

从孟林离开的那日，云岫遇到一个黑脸女子，身上背着一具没了生气的干瘦小儿尸体。口中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神情麻木，眼下已有两道痕迹明显的泪痕。

“你爹叫乔长青，你娘叫杨芸绣，你是干堎四十年四月初三生人，祖籍越州孟林。”

“今安，姑姑带你回家。”

“乔今安，听到了吗？记得跟好姑姑，不要迷路了。”

“今安，姑姑在，跟姑姑回家……”

“今安！”

“你爹叫乔长青……”

背着云霁的宝柱，看见那个小孩一动不动的，突然很害怕，躲在云岫身后再不敢看第二眼。

“云姐！云姐！”

“娘，舅舅在害怕！”

艰难时世，云岫收回悲悯目光，拉着宝柱的手背过身去，安抚着颤抖的他：“被怕，宝柱，有姐姐在。”

忽而，数道马蹄声传来，还有肆无忌惮的吆喝怒骂声。

云岫暗骂一声，不好，是马匪！

街上老媪妇人尽数奔逃，她拉着宝柱躲到一处矮墙角，放低呼吸，只盼望着这些马匪赶紧离开。

马匪未作停留，似乎是要穿城而过。

马蹄声将尽时，后方又传来动静，一支箭羽射中马匪中一人，人掉马倒地，翻滚几圈，抽搐数下没有再起身。

“追！势必剿除孟山马匪！”

“势必剿除！”

那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却不是他的声音。

云岫心绪复杂，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她躲在墙角，看着一身盔甲的洛羽携带骑兵追击而去。

过了好久，他们起身，决定赶紧离开越州。

洛羽在附近，恐怕程行彧也不会太远。

她，不想再见到他。

但云岫慢了一步，洛羽一群人追着马匪离开后。

有一人一马走在街头，看见躲避的百姓，他手持青玉竹杖下马，从怀中摸出两张画像，对站在路边的黑脸女子展开，冷声问道：“请问，可否见过画中人？或者有没有见过这双眼睛？”

两张画，一张是女子画像，栩栩如生，另一张画的是一双眼睛，灵动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