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四》
半路截杀的黑衣人将他们往死路里逼,二十多人,让他们根本没有退路。
一切毫无征兆。
温立璋只能带着她逃亡。
张晚萤不愿拖累他,让他自己走。
他身手了得,一个人绝对可以躲避这些杀手。
虽然两人完全不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杀手冲他们来。
温立璋又怎会丢下她一人逃生,他一路都小心谨慎地保护着她。
两天一夜的逃亡。
张晚萤在中途腹痛,身下已经见了红。
温立璋抱着她避到一处废弃的屋舍。
没有屋顶的破屋,寒冬雪天,漏进地面的雨水都结成了冰。
温立璋把身上所有衣衫脱下来铺给她躺。
张晚萤用尽全部的力气,生下了他们的女儿。
小眉眼紧闭,却满身红紫,紧攥着小拳头的,再也不会隔着肚皮踢她的,不会啼哭不会呼吸的女儿。
她嚎啕大哭。
泪水也打湿温立璋的脸,他的目光那么痛苦,充满了杀气。
他握着随身携带的匕首为她割断脐带,双手都在发抖。
远处传来马蹄声,追赶他们的杀手都在逼近。
温立璋双手上都是她的血,那双发抖的手将她安置在农舍储物的地窖中。
他深深望着她:“晚萤,别出去,我去引开人,你有力气了就马上走!”
“别哭,我答应你一定活着回来,你也要活着!我们还会再有女儿。”
他吻了她的脸。
抱起满身涨紫的小婴儿冲向出口,他回头深深看她一眼,消失在萧杀的雪夜。
《五》
张晚萤逃回了大盛。
一路都有穷追不舍的杀手,她逃到离州祖籍,还是被那些黑衣人逼退进一条死胡同。
绝望中,一双白皙的手拉住了她。
她早已体力不支,茫然地跟着这双手的主人跑。
风雪的冷冽和这人身上的梅香让她无凭的信任。
她们拐进一间民宅。
房门吱呀合上,她才看清眼前人。
秀美清丽的年轻姑娘,穿戴朴素,言语与气质透着教养良好的端庄。
做了那么勇敢的事,却有些怯:“他们没有追上来,我家很安全。”
“你……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张晚萤靠着干燥的床就昏睡过去了。
后半夜再醒来,守在炭盆旁的女子瞧见她,杏眼里很是欣喜,忙将火炉上熬的药端给她。
“你竟然刚刚分娩……”她知道她在警惕,解释道:“我请的大夫是个好人,不会出卖你的。”
她又问她是因为什么逃难,需不需要官府的帮助。
张晚萤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装一个哑巴。
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不愿伤害这好心的姑娘。
害怕她再问,张晚萤就假寐。
她听见女子出门离开,去了隔壁的厢房。那里传出咳嗽声,也有谈话声。
“都怪奴婢生了病,还让姑娘照顾奴婢,应该奴婢侍奉姑娘的。”
竟是个小姐。
善良到照顾起奴婢。
张晚萤起身下床,屋中陈设并不华丽,但有许多书卷,一旁绣篮中有没有绣完的手帕。
张晚萤拿过手帕多看了一眼。
枝头喜鹊弄花。
帕角闺名,映如。
庭外传来扣门声。
张晚萤凤目一紧,赫然握住蓝中的剪刀躲避到柜子后。
女子穿过满院积雪打开房门。
交谈声也穿透寂静雪夜传来。
“许姑娘,我忘记叮嘱你,产妇那药渣留着烧热水泡脚,也有疗愈之效。”
“多谢刘翁替我着想,我记下了。”
房门吱呀合上。
张晚萤松了口气,松开紧握的剪刀,后背都在发寒。
许姑娘。
许映如。
张晚萤记下了这个名字。
她靠在窗后,眺望见许映如折身回来,瞧见庭中梅花,踮起脚尖想去折下。
只是她身量娇小,够了几次都没有够到了,脸颊微鼓,叹了口气回屋来。
张晚萤已经躺回床上假寐。
许映如在一张矮榻上睡着了。
张晚萤半梦半醒,不敢贪恋这一室温暖,起身将炉火上的药倒出。
她不顾时辰,大口喝完,又兜好了那些药渣离开。
走到庭院时,她驻足在梅树下,折下一捧梅送回房中。看了眼熟睡的许映如,她无声穿进这雪夜。
那时,她并不知道救她的人将来会成为温立璋的妻子。
而她却再也做不成他的妻了。
她一路躲开了那些杀手。
困了就睡山洞,睡坟地。
饿了就吃药渣,喝雨水。
她想念护她双手无垢,衣鬓无尘的温立璋,思念到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她回到了京都。
温家没有了。
温父死在牢狱中,温家三子也都死在了战场。
南明侯府也没有了。
御赐的匾额被撤下,往昔热闹的门庭满是枯叶杂草。
她的父亲被发配苦寒之地。
而这一切发生在三年前,她与温立璋掉入那处谷底时。
温张两家背负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可只有她知道绝不可能,那是奸人诬陷!
仇恨,痛苦,全都让张晚萤在一夜之间褪却了少女的青涩,背负上这血海深仇。
京郊有一处院子,在她与温立璋、戚坚少年时期常去游玩之处,是戚坚的宅邸。
她求到了那里,跪在戚坚身前。
“殿下,求你给我一支人马,我要去找子儒。”
提起温立璋,她泪如雨下。
戚坚扶起她,给了她人马,为她寻找温立璋。
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张晚萤找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直到第五个月。
戚延千里迢迢赶赴边关,强行将她带回京都。
他求她清醒,她无动于衷,他只能将她骂醒:“他死了,义兄他死了!你不该再沉溺,你应该好好活着!”
他说:“阿晚,让孤照顾你,孤为你报仇。”
张晚萤这才挪动僵硬的身体,望着他:“殿下……”
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因为戚坚让她想起温立璋,想起他们三人从前无忧无虑的岁月。
她哭过后,擦尽了眼泪说:“我要报仇,我南明侯府与温家绝不会叛国,求殿下帮帮我。”
“孤当然会帮你。可是阿晚,此事牵连甚广,又已过去三年,绝非一朝一夕能查清黑白。”
“你做孤的太子妃,孤便更有立场帮你翻案。”